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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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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漆深,萬籟俱寂,一牙如彎刀般的冷月墜在高高天幕間,寒鴉枯啼,冬雪簌簌。

花正禮像個孩子氣的少年,看著漫天煙火,也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麽的抱頭痛哭,他想到了遠在堰都的宋貴妃,雖然他們母子關系一直雞飛狗跳,但也沒到不可挽回的程度。

齊嬤嬤也是老淚縱橫,悄悄用繡帕摁著眼角。

陳羹年拍著陸青城的肩膀,眼中是道不盡的慈愛。

關戾州站在一旁沈默不語,但他唇角微勾著一絲弧度,眼底藏著淺淺的濕意,低頭默默飲盡杯中酒水,姿態說不出的瀟灑從容。

最角落裏趴著的町白,他早就醉得不省人事,說著胡話,還不忘叮囑一旁瘋狂啃豬肘子的蒼狼少吃些,免得夜裏極食。

町白說完後再次撐著腦袋,悄悄看向山梔站著的放向,眼中壓著悄然的愛慕,然後呢喃自語:“蒼狼崽子,你老父我總有操不完的心,是時候給你找個漂亮的娘親了,嗝~”

西風八風不動,像影子一般站在花鶴玉身後,永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像是永遠淡定從容的少年,只是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顫著,看著夜空中燦爛如星的煙火久久無言。

熱熱鬧鬧的宅院,歡聲笑語,人間淡淡情,恰恰最撫凡人心。

花鶴玉視線漸漸落會慕時漪身上,最後他用大氅裹著已半醉的嬌人兒,手臂用力把人給打橫抱起回到屋中。

“殿下。”慕時漪玉臂攀在他後頸上,朱唇榴齒,嬌媚眉眼勾著撩人的酥|意。

她輕輕咬上他的唇,細細碾著,帶著酒香的檀口低低感嘆:“殿下,不止是新歲快樂。”

“是年年歲歲,都要快樂。”

“除夕過後就是殿下生辰,臣女一直記著的。”

“臣女當年可偷偷向菩薩許過願。”

“殿下,你一定要長命百歲呀。”

花鶴玉抱著慕時漪的手顫得厲害,他頹然把頭埋在她頸間,呼吸急促,眼瞼通紅一片。

他想到了想起十年前,那時他中毒至深不省人事,含混中有個像仙子般的小姑娘,握著他的手奶聲奶氣:“我偷聽阿爹說,只有你活下來,邊疆將領才不會被牽連殺頭。”

“所以我悄悄向菩薩許願,把命分你一半。”

“殿下,你一定要長命百歲呀。”

花鶴玉只覺喉嚨堵都厲害,如當年一般,明明想回應她的,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。

側間浴室,氤氳伴著顫顫燭光透過朦朧紗帳滲了出來,慕時漪烏眸中透著笑,瞇著醉眼,伸手去勾那些漂浮的水汽。

她在他懷掙了掙,扭著盈盈若無骨的纖腰,細白指尖勾繪著他無暇俊美的下頜線:“殿下今日生辰,想要什麽禮物?”

然後慕時漪想了想,直白又大膽道:“時漪給殿下當禮物,好不好?”

這瞬間,花鶴玉渾身緊繃,漆黑烏眸中剎那理智全無,被洶湧澎湃的情緒瞬間淹沒。

“時漪,你醉了。”花鶴玉沒忍住,在她下唇輕咬一口,聲音嘶啞道。

慕時漪吃同,神色清醒了幾分,奈何四周都是滾燙熱意,和他壓到極致的清淺呼吸。

她只覺得醉得越發的厲害了,就連他身上的旃檀冷香似乎都帶著酒香,細白指尖攥著他衣襟,生怕松手他便不見了。

見他遲遲未動,慕時漪脾氣上來,氣鼓鼓扯掉身上裹著的大氅,掙開花鶴玉的手跌跌撞撞往凈室裏走,浴桶盛滿了水,花鶴玉又怕她酒醉嗆到,只能步步緊跟著。

在慕時漪的胡鬧間,兩人衣裳不知何時已濕|透,若再鬧下去冬日夜裏寒涼,他又怕她身子骨著了涼氣。

無奈之下,只能手臂用力,把人給緊緊箍在懷中,顫著手把被水浸透的褻|衣|褲丟到一旁的木衣架上掛著。

“殿、殿下?”

被凈室裏人熱氣一熏,本就淺醉的慕時漪,終於在熱水撲在臉上的瞬間醒過神來。

她顫顫視線落在花鶴玉身上。

男人漆黑墨發隨意披撒,被水霧染濕大半,沾在他冷白光潔的背脊上,他左肩有一道數寸長斜斜往下的疤,傷口結痂脫落,新長出來的肉芽透著一圈粉嫩,被凈室中的水霧一熏,似乎紅得能落出血來。

慕時漪指尖下意識從哪處傷口上劃過,這是那日她被趙夜清留下山崖時,他奮不顧身救她時留下的,水珠滾過疤痕沿著他白皙皮膚往下沒於水中,最後被下身被圍著的一塊薄薄棉澡巾擋去所有。

慕時漪眼角泛紅,下顎輕磕在花鶴玉的肩頸上,紅潤飽滿的唇,輕輕的碰了碰那道疤痕,然後便聽得男人淡淡嗓音問。

“時漪,可是後悔了?”

慕時漪搖頭,纖長的睫毛微顫著,縮在他寬闊懷中的身子卻是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。

昏黃暖燭下,花鶴玉穿衣時瞧著高挑清瘦,然而事實上卻是有著積年累月習武鍛煉出來的好身材,背脊上的肌肉線條幹凈利落,像是璞玉在潺潺山澗溪水中,用數十年時光打磨出來的綺靡。

這番絕美的光景,常年藏於他的衣袍下,這世間除了她外,再也沒人能這般肆無忌憚窺探到。

花鶴玉黑沈眼眸落在慕時漪酡紅的雙頰上,他有些無奈嘆了口氣:“不要勉強,等我們成婚後。”

他眼底情緒澎湃,隱忍到極致,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,然後用厚厚的幹棉巾把慕時漪裹緊,性感的喉嚨滾了滾,終於沒忍住在她玉白的耳垂上懲|罰似的,輕輕咬了一下。

“殿下。”慕時漪淺笑,粉潤指尖攥緊他松松系著的衣襟,紅唇水潤,雖然沐浴過身上隱隱還帶著一股瓊花露的酒香,以及女兒家沐浴過後的體香,霎是好聞。

花鶴玉輕輕把她放到床榻上,撩人的嗓音,滾在她耳廓旁:“乖乖睡覺,好不好。”

“不好。”慕時漪小臉氣鼓鼓的,掙著被子。

明明她都這般主動了,他們如今的相處方式,和新婚後的夫婦有何區別。

“殿下是不喜歡時漪嗎?還是殿下心中沒有時漪?”

說到最後,慕時漪語調中都帶上了委屈至極的哭腔,淚珠子不要錢似的滾落,小女兒驕縱的姿態展露無遺。

引得花鶴玉烏眸震顫,撐著慕時漪身側的手緊握成拳,指節泛白,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制止力。

他想給她的是三書六禮、八擡大轎、明媒正娶,不是這般草草了事,可如今什麽都未曾準備好,花鶴玉就算再怎麽委屈自己,那也萬萬不能委屈了慕時漪分毫的。

“殿下。”慕時漪濕漉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,看向他時候,眸中神色卻又那般的無辜至極。

“等我娶你那夜,希望時漪千萬莫要哭著求|饒。”他垂眸吹滅燈火,克制的眼底燎著|谷欠|念。

他壓著呼吸,心裏又如何不想,每每與她單獨相處時,他心裏恨不得把她死死摁在榻上才好,慕時漪簡直就是他的藥,哪怕下頭是一望無盡的深淵,他也能毫不猶豫跳下去。

“睡吧。”男人修長冷白的指腹,親親摁著慕時漪醉酒後有些難受的太陽穴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等確定懷中人兒已然熟睡時,花鶴玉暗嘆一聲,伸手放下床榻上紗帳,轉身去了凈室。

冰冷刺骨的水從頭淋下,渾身熱意才堪堪消散一些,男人玉白脖頸微仰,細碎水珠順著他冷白肌膚滾落而下,一路蜿蜒到那不可窺探觸摸之處。

翌日清晨。

慕時漪揉著欲裂的腦袋從床榻上坐起來。

她還未醒神,眼中泛著迷茫,看著屋中擺設還床榻上她喜歡的帳子,半晌才反應過來,原來這是涼州的宅院。

昨天她做了什麽?

慕時漪記得醉酒,然後凈室沐浴,似乎她睡前還哭過。

在她楞神的時候,花鶴玉繞過屏風,端著一碗溫度正好的醒酒湯走到榻前。

他幹燥掌心貼在她額頭上,確定沒有高熱才稍稍松了口氣:“方才我讓齊嬤嬤特地給你煮的醒酒湯,乖乖喝下。”

慕時漪睜著清淩淩的大眼睛,眼底還泛著一絲宿醉後的嫣紅,像揉了胭脂一般,伸手要去接花鶴玉手中的醒酒湯。

男人端著玉碗的手,稍稍讓開一絲,下一瞬間溫熱碗沿抵在她飽滿的唇瓣上。

慕時漪下意識張口,就著花鶴玉的手,小口小口咽下醒酒湯。

用完醒酒湯,花鶴玉擰幹棉帕細致給她擦臉。

今日是新年第一天,知州府衙中沒事,陳羹年也難得休息,慕時漪和花鶴玉一同用完早膳,等到了花廳,齊嬤嬤帶著宅中的仆婦丫鬟來給她和花鶴玉拜年。

從山梔手中接過早早就準備好的一疊紅封,裏頭裝著特意讓人打成金銀瓜子模樣的喜慶金銀豆子,讓齊嬤嬤一個個分發下去。

這府中的下人,都是齊嬤嬤精心挑選出來的,伺候得盡心,加上年前又發生過一場刺殺,今日又是花鶴玉生辰。

所以這次慕時漪給的紅封很大,府裏頭每個人都笑逐顏開,喜氣洋洋。

熱熱鬧鬧的新年,似乎曾經難捱的過往已成煙雲,當下一切都是最好的起始。

西風公公站在花鶴玉身後,也不知想到了什麽,他悄然轉身擦淚的動作被慕時漪瞧見,後來慕時漪私底下悄悄問了西風。

原來花鶴玉自從十年前皇後薨天後就再也沒過生辰,那年雪夜,受百姓愛戴的皇後娘娘就是突然死在花鶴玉的生辰上。

往後十年,他的生辰成了只能一人獨自療傷的暗無天日。

慕時漪聽得心底發顫,等到深夜趁著花鶴玉去沐浴的功夫,她又悄悄去廚房親自給他煮了一碗長壽面。

她會的不多,但無論是堰都還是蒼梧的這些年,似乎在生辰時,家中長輩都會親自下廚單獨給她煮一碗長壽面,母親在時是母親煮的,後來母親不在了,便是嬸娘給她煮的。

花鶴玉從凈室出來,屋中找不到慕時漪,眼中慌亂閃過。

下一刻,外頭響起熟悉的腳步聲。

慕時漪從外頭進來,她眼中帶著盈盈笑意:“殿下,生辰的最後一個時辰,時漪給你煮了長壽面。”

“要歲歲安康,長命百歲。”

花鶴玉楞住,垂在袖中指尖顫抖。

“時漪。”他聲音嘶啞不堪,淩厲眼中抑著一閃而過的脆弱。

原來,荒蕪盡頭不是深淵,是絢爛盛大的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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